C417研究所·杀手Flonee
BGM《So Cute》
1
奔跑。
奔跑。
奔跑。
军绿色大衣在夏日轻风里扬起，她抬手擦去眼角的汗。黑框眼镜滑向鼻尖，视野倏地模糊。
“G·Flonee任务已完成。完毕。”
“Running，Running，Running."
系统出问题了，好奇怪。
下一条任务没下达，脚步还不能停。
”Running."
阳光也太夺目了，还是昨晚的刀光和银辉诱人。
回想到上一个堪称完美的任务她悄悄笑起来，白皙的皓齿缺了半颗。
这条街......先前来过吗？
似乎自己对环境的记忆总是浅薄的，耳边永远是指令，身旁永远弥漫尘土。
那家小铺子，卖什么的？
门口怎么摆了一个大喇叭。声音好刺耳。
“ONLYYOU......"
泡泡好大一颗颗浮在空气里，虚晃的手枪朝周身扫射，可是推出来的居然只有奶油色的波纹。听不见指令啦，不如就先不跑了。
那个女人倚着门口的藤椅懒懒地躺着，浓绀衬衫被大太阳下反出了几分巧克力颜色，蜷曲的发丝在脑后随意地挽成了一个髻，奇怪的是，她手边居然摆了有两杯茶，梅花冰裂纹样上冒着腾腾热气。
停下脚步她与那女人对上目光。女人咧开嘴朝她笑了，招招手拿出另一只茶杯。
“姑娘，过来歇歇。”
听到自己被唤作姑娘她皱了皱眉，可那大喇叭里的音乐有魔怔似的，咕嘟咕嘟泛起热气非叫她一步步走去。
停在那女人面前她定定地站住。
'累了吧，吃茶。"
记忆反射地闪出。
“......我坚决拥护，指令就是一切，忘却无意义的劳累，直至奔向光明......”
黑漆漆的礼堂内黑压压的人头，蜂鸣般的一条条声带振动，空洞地从雕花天窗上折下，在冰冷的地砖上摔得粉碎。
“不累。”
她看着女人。
可女人麦色皮肤间水流般的眼神却将她看穿了。
“你都流汗了。"
女人把茶杯举到她面前，浮沉的茶叶片，馥郁芳香把她裹挟着卷进漩涡。
“好巧不巧，刚泡的昔归。”
“......不受计谋与恩惠，不作无效挣扎，不陷入善恶两面体中......”
像是一根弦在大脑里紧绷着。
然后断了。
她对女人笑了笑接过茶杯。温润的手感舒服极了。
喇叭里冒出来的烫手蒸汽与烫口的浓茶一起落尽脑中。
宇宙最深处的黑洞开始泛光，心跳搏击的声音。
“你不是本地人。”
“好喝。”
女人拂去垂下的发丝。饶有兴趣地看她。
“以后常来。"她视线移至远处，”姑娘，你姓甚名何?"
她咽下一口茶。
”......姓名是告密与击溃的第一道防线...... ”
现在系统故障没有指令，在这一刻。
我不是杀手。
“Flonee.”
“英文名字？洋气啊。”
女人啜一口茶，然后牵起嘴角。
“我叫南林。”
“嗯，开影像店的。”她想了想补了一句。
“太好磕啦！”
七零八落摆满花花绿绿碟片光盘卡带的货架之间传来一声惊呼。
Flonee好奇地朝店里张望。
南林放下茶杯从藤椅上起身。
“进去看看？”
2
"好磕好磕！"
夕阳的余辉散落到床头，利落短发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，右手握一只手机贴在耳边，玻璃上映出清秀的面庞，齐刘海下的眼角弯起，朱唇贝齿刻画了奇幻的邂逅。
身后凌乱的床上又一个身影翻了翻身。
“好磕，好磕，轻点儿磕行吗，吵！”
“是真的是真的！你说的对！”窗边少女应和着电话那头一时间没听清身后的声音，她回头转眼迎上一双幽怨的眼神，“啊吵着你了，不好意思我轻点说啊。”
她回过头左手捂着嘴，被短发刻出的轮廓线条分明。
“那个，对对对，她睡觉呢。”
“好的好的，挂了。”
按灭了屏幕她回过头，床上的人“腾”地坐起来，拿手把挡在眼前的密长的头发梳到脑后，投来的仍是睡眼惺忪。
“过来，”
然后她听话地坐到她身边，把身上披着的外套脱下来将她裹住。
长头发女人从被子里钻出来贴到她耳边。凌乱的发丝在耳廓抓得她心里痒痒。
“其实我不是真想睡觉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她说道，伸手钩住长头发女人的腰。
“太阳落山了......”女人嘟囔着，凝视她的目光却又绵长而不舍了，“刚才一弥问你什么时候回国了。”
“嗯？”见身边人没有回应，长头发女人歪过头。
“嗯，我说你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回去。”她看着窗外残存挣扎的晚霞，渐而闪烁的眼睛跳跃进她的眸子，“看哦，已经变成紫红色了呢。“
女人张张嘴却没出声。轻轻咳嗽一下她从腰间抓住了她的手，紧紧地。
手心涔出的温热的细密的汗水把，从手心到手心，把她的也给润湿。
她的身子一下子僵直，随即轻松地张了口。
“那就明天走吧。”
她回头看看女人，发尾贴在颈上平添几分侧颜的姿色。几分疑惑显露，却又转瞬消逝。
“啊？......好啊，那就，明天回去。”
晚霞在暗空上翻涌了最后一朵浪，渐而被群山吞噬。
“倦鸟归巢了。”
她弯下眼角，投在面庞上的光晖又灰下几度。
“对了，这几天，昔归该是上市了。不知道南林的那只梅花冰裂纹，今年会遇见谁呢。”
“啊。你说南林......她那边应该也进小陆的新海报了，我要回去让一弥帮我摹张新的。”
两张脸在暮光里龇牙咧嘴地笑，一个好像福娃，一个铁齿钢牙。
“啊......硌手......”
堪培拉的夜宁静得壮阔，底下的人儿拿开上边一只手，喃喃声融进墨色。
她躺在她的身上，收起自己的手深深浅浅地呼吸。
好好睡吧，好梦，晚安，平安，顺意......
“任务已接收。预计到达时间：十二时。完毕。”
暗夜里她张开眼，漆墨的无数支利剑，被任凭着刺入她人烟辐辏的一双瞳。
3
“目标2024指令已下达，目标2024信息，曾用名：长弧；曾任职业：棋手；国籍：中国；正在搜索目标面容//////id搜索失败；目标现所在地：35.2°S，148.9°E，你的现所在地：31.2°N，120.1°E。信息已共享。”
“系统终于恢复了。”
Flonee胸中的火星在指令下达的那一刻，又一次复燃。
可是南林已经站起来了，她想转身跑去却发现自己的脚动弹不得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南林的笑像是有魔力的。
“......没，没什么。”
“其实这店也不大，我过去不是靠这行生活的。”南林说着向店里走进，Flonee只得跟上她的脚步，“我以前是报社的摄像师，给一个娱乐杂志拍小明星的那种，有时候也帮忙写写文案。”
“唉，可是，你知道吧，用爱发电这事儿，真挺难的。”
Flonee听到了一个听不懂的词。
她刚想说不知道，南林又转身越过那一排排货架了。
她似乎是不需要回答的，Flonee心里想。
“哦好的，挂了。”
刚才那个尖尖细细的声音从里边传来，南林在前面站定了脚步，Flonee好奇地往里探头。
小小一个女孩坐在桌前，桌上零零散散放了几张深蓝色暗红色的海报和几支画笔，不知道是不是嘴里含了一根棒棒糖的原因一张小脸有了几分婴儿肥。酒红色边框的眼镜占据了半张脸，低下头把手机收好她又开始翻动桌上的海报，一边看着海报上的人儿一边笑起来，晕出的两朵梨涡一瞬间开满了Flonee一颗古铜锈蚀的心。
“这......”
“一弥。”
南林对着女孩叫了一声。这应该是女孩的名字哦。
女孩抬起头看了看两人半晌，又低下头去专注到了眼前的画报。
“.......还没画好呢。”
“刚才打给谁了？长弧吗。”南林走到女孩儿身边俯身看她笔下的纸张不经意地一问。
“嗯。”一弥头也不抬。
“长弧。”Flonee没有想到目标信息来得这么及时。
一弥听到那个带了些沙哑的迷人的音线，第一次从桌前抬起头来。目光与Flonee对视的那一刻，Flonee全然忘记自己说了些什么。
“你认识她？”
Flonee愣住了。女孩儿的目光太过澄澈了，这是她的心里从未经行过的一股清泉：“没，不认识。”
“哦，”一弥点点头，“是我堪培拉的一个朋友。”
“我叫Flonee。”Flonee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迫切地在女孩儿面前介绍自己。
然后女孩儿又笑了，对着她。
“她要回国了吗。”南林拂去画报上的橡皮灰一边问着。
“嗯......她说还得让六柳决定。”一弥把嘴里含得差不多的棒棒糖一口咬下来，“不过我觉得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。”
“这样。”南林踱着步点头，“六柳啊......长弧好像还是什么都听女朋友的。”
六柳，她原来是目标的女朋友。Flonee定定地想着。这次的话，她没有说出口。
“对了，今天吕先生来找我了，他让你别旷课了说下周要做测试了。”
一弥听了南林突然的话又转过头去：“我才不要回学堂，测试我又不是做不出，而且，”
“我还有两张阿南和三张小琛没摹完呢。”
是夜。
一弥抱着画报和摹纸站在Flonee身边显得娇小。
“我回家啦。”
“再见。”Flonee弯起嘴角。
“是明天见。”一弥又朝南林挥挥手，然后迈着小步奔入了墨色。
“注意安全。”
漫天星斗灿然，映入Flonee的瞳仁。这些这些，都是没有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，而今天有两个人，随着这些闯入她的生命。
猝不及防。
“我能在这里过一夜吗。”Flonee望着南林手心攥出了汗，才把话说出口。
刚才收到了六柳的消息。目标会在明天中午十二点钟到的，所以她必须等到那时候。
“当然。”
04
“到家了！”
长弧在飞机落地的那一刻收到了来自身边人的一个拥抱。六柳的头发好像又长了不少。怎么老是盖到脸上。
“你猜，一弥南林她们会来接我们吗。”长弧咧开嘴。
“会来吗，太好啦。”六柳一边笑着，一边确认一切都在计划内进行。
“目标已到达指定位置。”
“收到。”
Flonee走在南林和一弥身后，远远看到一弥指尖延申方向两个紧紧贴在一起的身影。
“看到她们啦。”一弥转过头看Flonee，“那个短头发的是长弧，高的那个是六柳。”
Flonee此刻只便草草回应着一弥。
目标长弧。目标正在逼近。
眼前四个人寒暄着，Flonee与六柳的眼神片刻交汇，随即擦过离开。
然后她走上前。在一双手触碰到长弧浅灰色卫衣的那一刻，另一双手却搭在了自己肩上。
她回过头，南林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忽然多了几分寒意。
“杀手Flonee。”
“这是你第一次踩进陷阱吗？”南林淡淡地笑着，“不过这不重要了，咱们走一趟吧。”
Flonee还没有来得及再看一眼目标长弧的样貌。
浮世里的一切像她一场梦，迫她放弃夕惕若历的生活去随方就圆，她的不安终于没能等到被获释的那一天，梦忽然就醒了，忽然间，醒了。
“杀手六柳。”身后是一弥开了口，“你不跟上去吗？”
“昨天小陆的画报也来了几张，不过，可能没有机会给到你了，好遗憾呀。”
“ONLY YOU......"
长弧就这么看着眼前人个个远去不知所踪。
就这么静静地立着，不知所措。